父亲节

策划父亲节与20岁的他们对话华东政法大

发布时间:2024/8/17 12:06:51   点击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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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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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晓艳徐家琦王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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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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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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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娜

“父亲”,是我们降生时对他们的第一认知。

而二十多年前,他们也是年轻的小伙子,或许在迷茫,或许在抉择,或许在挣扎着挣一份出路——也如如今的我们一样,是一个时代最被赋予希望的角色。

今天是父亲节,让我们尝试打破“父子”“父女”的角色所赋予的既定关系和相处模式,跨越时间,与20岁的他们对话。“代沟”之外,总有不变的东西在两代年轻人之间共通。

“能过上平凡的生活就好了”

谈晓艳

当我将“梦想”一词放在父亲的面前时,他挥笔在纸上“唰唰”写下:能过上平凡的生活就好了。

96年的老沪闵路,一名青年拿着自己毕业的木模作品站在路口。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,发动机“嗡嗡”巨响却未落入他的耳中。

路上的欢笑声来自同届毕业的大学生们,他们怀揣建设祖国的热情迈向未来的路,但青年已经习惯了身边寂静无声。他听不到社会对自己的号召。25岁的木模专业毕业生,伴随着听觉的丧失,屡屡受挫逐渐消磨着他原有的赤子之心。

上世纪70年代,父母作为上海知青赴新疆支援建设,他就在这期间降生,但由于医疗条件的匮乏落下了聋哑的病根。幸而11岁时跟着父母来到江苏,获得了受教育的机会。“虽然要离开家里的照顾,但是还是想去上学的。”父母在海丰农场继续建设,而自己则背上包袱前往盐城聋哑学校。

“上海的学校设施要好的多。”他在纸上这样写道,手势比划着建筑物的大小。相比起盐城的低矮棚屋,一栋栋耸立的教学楼,齐备的体育设施着实让当时的他眼前一亮。“要学出个技术,找份好工作”这是他进入木模专业时怀揣的想法。

谈及中专为何选择木模专业时,他挠了挠头:“招聘老师宣传鼓动报木模专业,我当时应该坚持些(自己的想法)的。”他的神情有些忧伤。我知道父亲是喜爱画画的,小时候他绘画的奖状依旧保留着。但考虑到美术生就业的前景,看着宣传单上加粗放大字体的“木模专业”,他犹豫了很久。他的志愿栏上,最终留下的是工工整整的“木模专业”四个字。

面包和梦想第一次摆在眼前,他选择了前者。

中专的第三年实习,是在上海市压缩厂分厂——木模厂完成的。弥漫的粉尘,刺鼻的气味,巨大的工作量,简陋的宿舍环境,让他感到身体上的不适。他意识到招聘老师只是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,实际上的薪资待遇并非如那位老师所言。毕业后,他有尝试自己去找工作,可是对于聋哑人而言,寻找到一份薪资和工作量均衡的岗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他只好继续待在木模厂。

(年拍于实习期的上海木模厂)

厂里微薄的薪水、身心的消磨终于还是让他无法忍受,三个月后,他收拾包袱离开了。“刚上学的时候,我不觉得有什么梦。对毕业后的我来说,拥有平均工资,能把工作生活安排好,便是我的梦想。”

得益于原有的美术功底以及亲朋好友的介绍,他获得了一份居委会宣传部的工作。平日父亲便是在办公室坐着,按照安排画画板报和宣传栏。仅仅元的月薪再次逼他直面现实的生存问题。他再次拒绝了祖父母帮忙扶持的意愿,仍旧想独立生活。

两个月持续的兜兜转转,逐渐消弭了他的热情。他怀疑自己是否注定要回到木模厂,迷茫自己的未来生活会是何般面貌。就在这时,他来到残联,面试以及实习期通过后,终于获得了中日合资企业5%的特殊人群的工作名额。

“工作辛苦吗?”“辛苦,但是很开心。”我能感受到他的满足感。由于是中外合资企业,工作量大但是相应的工资水平也较高,日常开销以及贴补家用外他还能剩下一笔钱。“当年我也是紧跟潮流的,攒钱买了BB机和诺基亚,也算是很早的一批了。”工作稳定后便是顺利组建家庭,第二年我便是诞生了。

“就是这样的简单的生活,便是我的梦想。”他摸了摸我的脑袋,笑得很是开心。

等我上了高中,父亲开始在工作之余完成自己年少时的理想——艺术类的进修。周末时间,他在上海市徐汇业余大学学习摄影专业,家中往往见不到他的身影。“也算是了却了过去的执念吧。”作为上海市聋哑摄影协会中的一员,他亦有许多作品获得了市级的奖项。而我的身边,也多了一个专业摄影师,将旅行中沿途的美景记录下来。

父亲母亲同为聋哑人,但是他们从未给我“低人一等”的感觉,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份,和普通人一样用力地生活着,热爱着自己的生命。有时我觉得,他们甚至更为享受生活,热爱生活。他们,亦是我的榜样。

“淘气的,迷惘的,顿悟的”

徐家琦

父亲的青葱岁月,仿佛是剧本中的生活,只有醉酒时才得以听闻。

他少年时顽皮淘气,逃学请家长是家常便饭,爷爷奶奶去了几次学校后便羞于面对老师,只能让家中姐妹兄弟轮番出马。

那时家里并不富裕,为减轻家庭的负担,父亲和大爹(父亲的哥哥)经常去捡废铁换钱来赚取自己的学费。一次两人翻墙去附近的军区找值钱的东西。父亲搜寻到了一个自行车轱辘,正要递给蹲在围墙上的大爹,突然被一名士兵逮个正着,直喊两人放下轱辘,情急之下,大爹直接拖着笨重的轱辘在狭窄的城墙上上演一出“飞檐走壁”,留下父亲在下方和士兵周旋。

“后来才知道那个士兵喊我们也是拍我们摔下来出事,最后还把轱辘给我们了,那时候人都很善良啊。”父亲笑着说。

经历过自由如风的童年,高中是父亲人生第一个岔路口,大部分同龄人升学,父亲因为成绩不好只能选择入伍驻守边疆,那时退伍后可以安排工作,未来也算有了一定的保障,父亲对此还挺满足。他在靠近尼泊尔边境做炊事兵,凭借不错的语言天赋学了一口流利的尼泊尔语。退伍后被安排在发改委的保卫科,

“保卫科不是保安,是管理单位人员的信息资料的。”父亲向我解释。

“档案有什么好保管呢?”我追问着。

“以前并没有电子记录,只有人工保管纸质的档案。”

(在靠近尼泊尔边境做炊事兵的父亲)

这是一份平淡安逸的工作,但父亲没有意料到它将改变自己往后的人生。单位中人才济济,交流的层面和深度使父亲望而却步,常常感到插不上话。日常的工作生活都让他直面着一个广阔的、由知识和学识堆砌起来的世界,他憧憬着,想方设法地想要融入。

“那是我第一次感受的知识的力量。”父亲说完,沉默良久。那种冲击力的强大,他至今仍无法忘怀。父亲决心不再仰望,而是与同事们站在同样的高度——去考大学,但这对于只有初中学历的他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。大学录取率本身很低,自身文化基础过于薄弱,又孤身一人远在他乡,这些都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。曾经他的不学无术仍在家里人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,家中没有人相信父亲可以成功,但单位的同事朋友很支持他,时常来帮父亲补习。父亲仍然继续工作维持生计,只是下班后又多了一段繁重的学习任务,宵衣旰食、悬梁刺股父亲一一历遍。最终,他考上了重点大学,单位也很支持父亲带薪读书。

之后的大学生活被父亲描述得绚烂无比,甚至带有些凡尔赛的色彩,比如如何成为学生会会长,拿到了名额极少的奖学金,怎样交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,攒钱买下人生第一台胶卷摄影设备。

父亲以大学生身份回到了单位,拥有了一份新的工作职位。但是往后的路没有因此顺风顺水,并非所有人都会接受和理解改变后的父亲,不平等和被看轻的感觉不时在父亲某个人生节点出现。父亲虽然没有庞杂的阅读量,但是越来越熟练于在生活的细节中去获取知识,他总说生活是最好的课本。

父亲讲到这时带着丝丝骄傲,喝醉的他脸颊酡红,流露出少年特有的神情。走到如今,他已如愿得到了最初追求的平等和尊重。生活不是电影,只需蒙太奇的镜头,主角便可完成蜕变,其中滋味永远只有他自己知道。我无从历经他的点滴,但是从父亲的讲述中总是能感受到他的少年淘气,青年迷惘,年少顿悟。

“背影”

王跃

父亲的过往,从不愿向我提及,我也只在母亲和奶奶的讲述中拼凑些许。

爷爷很早便去世了,父亲靠奶奶拉扯大。一个只会烧菜耕地的妇人,要养活三个孩子,日子很清苦。父亲小时胆小,别的孩子受欺负了,告诉老师,他甚至没有地方哭诉,只能一个人偷偷抹泪,可能是小时候哭多了,长大后再也没为任何事情流泪。

无忧无虑不属于父亲的青春时代,自爷爷离世,他就少有依靠。幸好长兄如父,大伯一直尽力保护他,大伯告诉我:“我记事儿的时候你爷爷还在,感受过长辈的庇护,但你爸没有,要是连我这个当哥的不护着他,他还能找谁呢。”他们之间的情感,简单深沉,但鲜为外人道。

父亲十六岁,奶奶四处乞求,得来一个老乡的允诺,可以带着兄弟俩去外谋生,但奶奶已经失去丈夫,一介村妇,怎能接受膝下无子,父亲和大伯只能去一个。外面的世界好过村里,留下就意味着一生面朝黄土,再无机缘。大伯辗转数夜,长叹一声,把机会留给父亲。是年,父亲颠簸数日,前往千里外的小县城,寻得家餐厅。父亲幼时吃苦惯了,至此切菜扫地,脏活累活,毫无怨言,大师傅喜欢这个踏实的年轻人,决议收他为徒。

四年时间,大师傅倾力传授,父亲尽心学习,直到餐厅转行,父亲被迫离开,不过彼时,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手,似乎生活渐好。在新餐厅工作时,他认识了母亲,母亲性格温和,和父亲情投意合。他们有着类似的境遇,家境贫寒,外出谋生。母亲有众多弟弟,那个年代,大姐搀扶小弟的观念深入人心,奶奶坚决反对这门亲事,她回忆说:“我当初真心疼你爸,眼看着来的好日子,一下子就没了,这么多年为的轻松点,你爸爸不能再像你大伯这么累。”她不能接受幼子刚刚好起来的日子就这样到头。但父亲执意要娶,这是顺从的父亲第一次反对奶奶。

婚礼在老家举行,母亲受到了不少刁难和委屈,父亲知道后没说话,只是第二日带着母亲离开,回到小县城。父亲仍按月给奶奶寄钱,只是数年未归家。时至今日,我为父母的境遇而难过,可设身处地,也难怪罪奶奶。奶奶回忆时,眼中亦有对母亲的愧疚。

后来他们有了孩子,小孩天生便带着当时极难医治的疾病,有治愈的可能却花费极贵,他们大可放弃,但血脉亲情让他们愿意用一切办法守护这个刚见面的孩子。父亲四处筹钱,幸而他性格敦厚,朋友愿意相信他,当年的大师傅将不多存款尽数取给他。父亲将母亲和小孩安顿,自己跑上跑下,医院陪护床不够,他就睡在地板上。

这小孩便是我。母亲告诉我:“你爸很坚定,说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,那段时间真是辛苦了,在地板上一躺就躺了半个月。”

我想到夜里的寒气透过海绵垫,冰凉刺骨。父亲的肩伤,每遇天凉便隐隐作痛,原是始于此。

父亲是这样的人,自我年幼便沉默寡言,我们父子间话不多,大学时通话亦只有寥寥数言,唯有他饮酒后会多叮嘱我几句。如今债务早已还清,父母经营自己的餐厅,我也身体康健。言及父亲,我总会想到《背影》,那段让人黯然神伤的转身,中国人管这叫内敛,我确乎感动。

或许我们很多事情躲着父母的最大原因是,在潜意识里,我们觉得我们的观念和父母的不相通,我们在意的东西和父母不相同。

其实父亲也经历过二十岁,也经历过决定人生的细小抉择,也经历过难以明言的隐痛,这些过往,成就了今天的他。

如果我们尝试以一颗年轻的心唤醒那一颗也曾年轻的心,也许会知道如何柔软地与对方相处。

去倾听父亲的故事吧,也祝一声

“父亲节快乐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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