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节

福安人农历七月做半民俗,你知道多少

发布时间:2018-2-25 21:54:03   点击数:

福安新闻网(沈荣喜)前不久回老家,见母亲正在厅堂前折纸元宝,心下好奇,一问才知道一年一度的“七月半”要到了。

“七月半”,就是俗称的鬼节,我们这里叫“做半”。

在农村,一年中最忌讳的月令就是农历七月,在上了岁数的人眼里,这是鬼月,夜间在外玩耍迟归会容易撞到路上的游魂而受到惊吓。记得儿时,为了不让我们这些小孩夜间外出玩耍,老人们会给我们讲很多关于鬼的故事:说从农历七月开始,阴间的鬼门关就被打开了,这样啊就会有很多阴间的鬼跑到人间来。还说农历七月十四的晚上,阴气会特别的重,在这一天的半夜,如果你在荒郊野外,会看到许多鬼从阴间的奈何桥上拥挤着朝阳界走来,后面还有冥司点着大灯在替他们照着路呢。他们说得神神道道绘声绘色的,仿佛那张着的僵僵的手指就是鬼怪们恐怖的獠牙,甚至从那嗫嚅着的瘪嘴里随时都能冒出一个厉鬼来似的。老人们讲这些鬼故事的时候,我们心里是既紧张害怕又觉得刺激,手心里出汗,连头皮都发麻,想走可又想继续往下听,末了走回家去,一遇到草丛里有啥个动静的立刻就唬地一声,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或者石板铺的巷子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“啪——啪——”声,立刻大叫着像鸟兽一样四处逃散开去。所以那一个月,尽管是放假,我们一个个玩得都不尽兴。这边才躲进草垛里,说了声开始,那边远远地传来母亲的叫唤声,一声长一声短,叫鬼似的,心里一百个不愿意,却无法,只得挪着碎步百般不愿地走出来,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。母亲一把拽着往家里去,一边走一边嗔怪着,你这孩子,你不知道现在是七月吗?你就不怕被野鬼抓了去啊?但奇怪的是,这时候母亲说起鬼来,心里却是百般抵触,平日里那股害怕恐惧一股脑全不知跑哪儿去了,反倒希望真来了鬼似的,嘴里嘟嘟囔囔地叨怪着,仿佛我们刚刚正玩着捉鬼的游戏,母亲这一喊把鬼全吓跑了一样。

玩归玩,闹归闹,到了七月十四的夜晚,却谁也不肯再出来玩躲猫猫了,仿佛那墙角那草丛那瓜棚那阴阴暗暗的角落里全躲着鬼似的。站在自家的院子里,抬头往天上看,瞧见月亮那脸色一个劲儿惨白惨白的,心想是不是它站得高已经看到鬼门关被打开了害怕的。有时有一团乌云飘过,那月亮霎时就黑了脸膛,我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,怕不是鬼已经走过奈何桥了吧。这样想着,只觉得周围连空气都凉丝丝的,拍拍露在衣袖外冷冰冰的手臂,赶紧躲回屋里去。第二天,就有那爱吹牛的,吹胡子瞪眼睛指鼻子皱眉毛地说,昨晚我躲在草垛里,躲到了大半夜,嘿,你们猜,我看到什么了?鬼,好家伙,一个个点着鬼火,那鬼影子足足有几十米长呢,可恐怖了!尽管知道他平日里就爱吹牛,但那一刻大家似乎都忘了,也不觉得他在吹,倒有些崇拜起他来,仿佛他替大家做了一件大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。但也有人问他,你看到鬼长得啥样啊,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,脸脖子顿时就红了起来,东扯一把西遛一句拐着话题跑别处去了。

等着等着,大家倒也盼望着七月十五的快点到来。因为这一天是过节,每个人家里都要买很多好吃的,而且大家也期盼那些返回阳间的鬼们吃饱喝足拿上钱赶紧回阴界去,好让我们在剩下的半月里玩痛快点。

七月十五一大早,父亲上街买回了许多肉啊菜啊什么的,母亲在家里也忙开了,他把我们哥几个召集在一起,帮她拉一叠叠裁好的黄纸。那黄纸,只要拿手指捏住中间的一道把儿,再一提,就变得长长的像一条黄色的经幡,再一看,又像重叠的山字或造型奇异的牌坊。不一会儿一叠黄纸拉好了,我们就把捏在手里的纸头拧一圈,一捧捧放在篮子里,就这样,堆满了好几个篮子。母亲则在旁边专注地折一些四方形的黄纸,那黄纸中间还贴有一小块“金箔”,母亲说我们拉的黄纸只是零钞,她折的可是一锭一锭的金子。我好奇地问,这些纸钱是给谁的呀?母亲一本正经地告诉我,这是要烧给回家过节的祖先们的。就这样,忙了一上午,终于把所有的纸钱都准备好了。

下午,要给回家的祖先们准备饭食了。两点左右,我们和伯父两家都开始烧火做饭。三点时分,开始往厅堂的八仙桌上摆,一双双筷子,一把把汤匙,一个个杯盏,一碗碗盛得满满的白米饭,一道道烧好的菜肴,还有热过的米酒,甚至连凳子都摆着整整齐齐。一切就绪,大人们将点燃的香插在沙罐里,那烟就开始袅袅娜娜地飘散开来。然后大人们就将我们关进屋子里,不许往厅堂里看。那时,我们都很好奇,好想从门缝里往外看,但内心里莫名的恐惧还是阻止了我们的眼睛。我们想象着门外的厅堂里,坐着我们的爷爷奶奶,太爷爷太奶奶,太太爷爷和太太奶奶,我们不能打搅他们回来用餐。四点多光景,门外有了动静,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,原来大人们开始收拾桌上的饭菜了,看着空空落落的桌子,看来祖先们都吃过了饭菜走了,心里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失落,但很快被接下来的烧纸钱盖住了。

收拾好饭食,大人们将准备好的纸钱一堆堆分开码放在门前的空地上,父亲和伯父点起了火,纸钱便熊熊燃烧起来,父亲大声说着,爹,这是给你的钱,你要拿好啊!接着伯父喊,娘,这一堆是给你的钱,你要拿好来啊!纸钱一堆堆地烧,父亲伯父不厌其烦地一个个交代好各自的钱,生怕他们弄错了。末了,还要留一堆最后烧,父亲说,挑担哥,这一堆是给你的,你可要把他们的钱挑好啊!我看着纸钱在燃烧,有的飘到空中,但一会儿就成了灰掉落下来,有的盘旋着跑上了天,还有的则借着风势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。我们便追逐着跑到门外去,只见在斜阳血色的光影里,村子的上空仿佛都笼在一层乌黑的云朵里,那四处飘荡的纸钱像一群群急着要赶路的人,他们似乎都想趁着暮色好拿着纸钱回到自己的“住地”去。

晚上,母亲收拾好给祖先们供的饭食,刚开始只是将饭碗上沾了层灰的地方刮去,将菜肴洗一洗,都当作晚餐的菜,父母亲吃得津津有味,我和哥哥姐姐却下不去筷子。后来渐渐长大了,摆出去的饭食母亲一般都很少留作晚上的菜肴,她会给我们炒新的菜,我们也会从父亲那里拿过钱,高高兴兴地到村口的店铺里买来一瓶水蜜桃饮料,大家分上一杯,权当是过了节了。匆匆吃过晚饭后,我们又齐齐往村子里找伙伴们玩去了。

后来,渐渐长大,就知道了,所谓鬼节里阴司的鬼往阳间来,夜间出门会撞到恶鬼,还有老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些孤魂呐野鬼的,以及坐在厅堂里吃饭的爷爷奶奶,太爷爷太奶奶,太太爷爷和太太奶奶,甚至那一堆堆烧往阴间的纸钱……并不都是那么一回事。再后来,我也知道了,所谓的“七月半”,在道教中又叫做“中元节”,古代以一、七、十月的十五日分称上元、中元和下元。上元是天官赐福日,中元为地官赦罪日,下元为水官解厄日。而在中元节这一天,相传地府会放出全部鬼魂来,民间就普遍进行祭祀鬼魂的活动,这在佛教中又称为“盂兰盆节”。其实和清明一样,这也是个传统的祭祖节日,是表达着对逝去亲人的怀念,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孝道的一种表现方式而已。

再后来,进了城,安了家,有几次“七月半”母亲打来电话,因为孩子小,我没回家去。母亲便有些失望,她有意无意间提到,说这“七月半”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,在这一天,天南海北不管身处多远的人都会千里跋涉着回到家里去,一家人共同度过。我知道,这话是说给我听的。她当然希望我知晓并传承延续着这种古老的习俗,就像农村人传宗接代,敬老孝亲一样,这也是一个族群繁衍生息、慎终追远的一种永恒而庄严的仪式!

午后,天色渐晚,我又一次要返回城里,母亲在门口远远地说,仔,你这就要走了啊。我转过头对她挥了挥手,大声说,妈,你回吧,再过几天“做半”了我就回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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